门外响起密集的脚步声,显然已经有相当多的入侵者突破了卫兵的薄弱抵抗,朝总部大楼冲了过来。
贵族们愈发惊慌,不知是谁带的头,所有人都开始本能地从一楼大厅往楼上涌去,站在楼梯间的米连和弗利斯侯爵正当其冲,几乎被疯狂的人群踩在脚下。
“现在怎么办!”米连挤在人群里大声叫道,这还是他从小到大第一次失态地大喊大叫,下面大厅的门已经开始摇晃了。
“先顺着他们跑,小心别被活活踩死了!”侯爵也大声喊回去,即使如此还是几乎淹没在鼎沸的人声里,“去刚刚您的房间!”
“那您看见依娜·洛菲了吗!”某个影子突然莫名闪过米连的脑海,“刚刚您问的那家伙!”
“恕我直言,现在我们管不了她!”侯爵喊,“没有!快上楼!”
米连在人潮里被身边的人挤得东倒西歪,生死关头之下空气里满是疯狂分泌的荷尔蒙气息,夹着汗和泪的咸味以及烤炉般蒸腾的热量,让他觉得头晕目眩,满脑子都是呕吐的欲望。大厅里的灯架似乎被流弹击中了,整个大厅从明亮的白光环境倏而转入黄昏似摇摇欲坠的暗色,加上几乎刺破耳膜的悲鸣……
果真如同地狱。
米连刚刚拐进二楼的走廊,就听见楼下的大门被砸开的声音,接着是密集的步枪击发的爆鸣,像沾血的刺刀刺破人声。
悲鸣接连响起,有男声,还有撕心裂肺的女声。
“为自由与平等而战!”
在惊慌的哀号中,米连听到了楼下的战吼声,带着南群岛的方言口音。明显的,那是战士的意志,和充斥于耳的哀号声,似乎并不来自一种生物。
“神啊。”米连默念一声,用力侧肩从人流里钻出来,撞在自己的房门上,同时从口袋里摸出钥匙,凭着感觉摸索钥匙孔。右手在不停地颤抖,无法抑制,心跳越来越快,米连甚至觉得它下一秒也许就会骤然停掉。
“是少爷吗?”
屋子里传来的声音让他整个人颤抖了一下。房门晃动几下后被从里面拉开,米连一头撞了进去。
“弗利斯!”米连用尽全力朝门外大喊一声,情急之下也顾不上礼节了。
“唔,您早该用……这样……简洁的称呼……”一只攥着手杖的手腕从人群里探过来,米连抓住手杖用力一拽,把瘦小的侯爵从人堆里拉进了房间,屋里的另一个人则反手把门合上。顷刻间外面末日般的混乱似乎被隔开了,几个人的情绪这才稍微放松一些。
“您……您怎么会在这里?”米连一边喘气一边看着依娜,问。
“这种情况下我立即就来这里找您了,您给过我钥匙,”依娜说,“结果发现您不在里面,于是我就在这里等着了。”
“您还真是不怕死啊……”米连又看向弗利斯侯爵,“接下来怎么办?叛军估计这会已经在踏着尸体上楼了,我们在这屋子里坐以待毙只会比别人更蠢!”
“不,我觉得相比之下还是一股脑往顶楼蹿更蠢一些,”侯爵扑向窗口,探头看了看底下的情况,“'至少二楼跳下去是不会死的!”
“那我们就真的跳下去?”
“喂,您是一到关键时刻就会变笨吗?”侯爵抬起手杖敲碎玻璃,“如果您想在两分钟后被人冲进来打爆脑袋,那就自便。”
“您到了关键时刻脾气倒是会变坏,”米连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心情回了一句,也冲到了窗户边。
“您没问题吗?”他回头冲依娜说。
“……没有。”依娜点了点头。
“走了走了!”侯爵和米连同时翻身跃出窗台,落在地面上时米连觉得双腿一阵发麻,差点跪了地上。依娜在窗口稍微踌躇了一下,等米连反应过来抬头时,却看见素色的身影横着落在了侯爵张开的怀里,后者的胳膊刚好托住她的后颈和小腿弯。
“您捡来的女仆,至少要接一下?”侯爵把依娜放下来,依娜平日里没什么血色的小脸上出现了几丝绯红,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羞怯。这是米连第一次在她身上发现一般女孩子的情绪。
“我的名字是弗利斯·列舍尔,这样一来我们就算认识了,洛菲小姐,”侯爵一边说一边环视周围的情况,“那些试图从营地后门跑出去的不是都死了吗?”
“我记得是这样。”米连说。
“也就是说他们把营地包围住了……不准备放走任何一个血统高贵的大陆人。”
“然后呢?”
“我现在确定您的脑子只擅长坐在椅子上喝着咖啡慢慢思考,”侯爵说,“当然是先离开这栋楼……叛军的目标基本都在这里,这附近是他们的重点目标。”
三个人匆匆趁着夜色沿着营地的围墙向前摸索着。刚刚走出两步,只见有一个黑影从天上砸下来,在他们面前的地面上发出一声闷响。
那是一具年轻女孩的尸体,漂亮的蓝眼睛凝滞在生命最后一刻的惊恐里,蓬勃的胸脯之间被洞穿,黑色晚礼裙上布满了血污。在坠地的瞬间,一口血沫和着透明的胃液溢出了她的嘴角。米连抬头,她是从五楼上的一个房间里摔下来的,想来是一杆刺刀抵着她的胸口把她顶出了窗口……是那些反抗军士兵的恶趣味。
“真是不妙,如果不想和她一样就快点吧。”侯爵只停了一秒,抬头时却发现米连甚至完全没有停留,已经在继续往前了。
营地彻底变成了贵族的刑场,米连在远处灯火下看见身穿褐色军装的反抗军士兵端着步枪在营地里四散搜寻,时不时传来有人被射杀的惨叫声。
“那顶帐篷……我们最好先躲在它后面。”侯爵指了指前面不远处围墙边上的帐篷,三个人小跑过去,蹲在墙和帐篷的夹角里。
“如果这样的地方能多一点的话……我们也许可以摸出去。毕竟这是夜晚,”侯爵说着往前探了探头,想看看前面的情况。
下一秒,一个黑影毫无征兆地从帐篷的门帘里钻了出来!一名高大的反抗军士兵,手里端着上膛的步枪,刚刚在帐篷里搜索,而现在他直接贴面撞上了三个人!
“喂!”米连大喊一声,但对方的反应甚至比一般军人还要快,立即举起步枪,用上面的反骑兵刺刀刺向弗利斯侯爵的腹部。两个人离得实在太近了,侯爵甚至根本无法动手去招架一下。米连的思维完全停止了,整个脑海里只剩下弗利斯侯爵的礼服外套、白色衬衫和整个身体被贯穿,猩红的刺刀从背后拨开及腰的金发刺出来的画面。
…………
然而这一幕并没有发生。倒映在米连眼里的场景是,刺刀在弗利斯侯爵的身前停了下来,不光是刺刀,连同那个士兵的整个人都仿佛冻结了一样,静止在当时的动作。他举着刺刀的手臂隐约在颤抖,眼神里满是不可置信的惊恐。这给了弗利斯侯爵反应的时间,他往后跳了一步,举起金手杖的下端对准对方。与此同时,那手杖的尖端突然像盖子一样弹开,露出一截纤细但冷厉的枪管。
子弹穿透士兵的脖颈,打断了颈间的脊骨,只见他的头颅失去支撑地软在肩膀上,整个人朝后仰倒下去。
这时米连才回过神来,发现局面已经安全了。弗利斯侯爵惊魂甫定地瘫坐在地上,敏锐如他这次也被惊吓得不轻,毕竟是真正的命悬一线。
“那是……怎么……回事,”侯爵断断续续地说,“他……为什么没有出手?”
米连也摇了摇头。忽然,他感觉左肩猛地一沉,低头时,依娜虚弱地倚在他的肩头,被风吹乱的发丝撩在了他的脸上。
“您的体格比我想象的还糟糕。”米连皱了皱眉头,但没有改变姿势。
“我非常理解您此刻的喜悦,但还是请您注意一下局面,”侯爵往前面窥探了一阵子,说,“前面封锁得很严实,估计至少有一个旅的叛军在这一带……我们基本没有逃出去的可能性,只能等增援。”
“增援?”米连说,“这群叛军的战斗力可不像我们之前认为的带枪农民,就凭附近营地留守的那些老弱病残,恐怕谈不上增援。”
“是啊,这就是问题所在,最近的正规驻军基地在三十千维克之外,就算是轻骑兵也要走三个小时,何况消息现在还没过去。所以,我提供给您一个更现实的选择。”
“什么?”米连说,“难道我们还有选择的余地吗?”
“这里距离‘风之王女弗蕾莎’停泊的海岸只有二十千维克,完全处于‘风蛇’阵列的射程之内。”侯爵说,“只要我发出信号,这里方圆两千维克的区域就会成为轰炸区,无论是穿着几级头甲,在落点附近都会立即变成盒子。”
“什么头甲、盒子之类的?”
“那是我参加某个军事演习时的设定,妈的好好的绝地求生干嘛改成军事演习……别管那个了,只是打个比方,”侯爵继续说,“听好了,我会让成千上万的舰炮炮弹在这里爆炸,别说一个叛军步兵旅,连一整支汐门舰队都会灰飞烟灭。”
“您在说什么疯话,”米连稍稍提高音量说,“如果是这样那我们岂不是也没法活下来?”
“但这是唯一的办法,我相信自己的运气。”弗利斯侯爵严肃地说,“难道您宁愿被叛军枪决?这是唯一的办法了。”
“我反对。您一定不能这样做,我现在觉得在关键时刻您的脑袋也不能信任……”米连按住他的手杖,“虽然那边的营地里没有足够歼灭这些叛军的兵力,但是救我们出去并不是不可能……”
“但是那要等到什么时候,现在我们的脑袋都在摇摇欲坠!”
“您刚刚不是还在相信自己的运气吗——等等!”
三个人同时屏息,有什么大动静正在由远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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